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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我对Z君有多好,以至于大家都觉得Z君要是不喜欢我就天理难容。可是当Z君终于答应了我的追求后,我却突然反悔了。为之震惊的除了Z君还有我周围所有的人。他们不厌其烦的剖根问底,我却一个也答不上来。跟Z君逛街的时候,我看着我们牵着的手问Z君:“Z,你喜欢我吗?”数秒后Z君说:“喜欢呀。”“那你是喜欢我一点呢,还是好多好多?”,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,占用了Z君很长的时间,后来他低了低眼睑,余光望向远方:“好多好多啊……”
我告诉Z君:“我要去苏州,好久好久。”然后我坐上了去江南的火车,手捧着我父亲的日记本……
1986年9月1日晴
今天王凯他妈给我介绍了个女娃,自从彩霞跟我分了后,我还没想过这种事,王凯说没事,见见就见见,人家女娃还不错,那就见见吧……
……
我跟人家娃说我有过病,肺结核,还定过婚,因为有病女方家后来才不愿意的,不过我现在好了,那女娃啥都没说……
……
1986年10月5号晴
梅她爸好像不喜欢我,估计又是嫌我有过病。
算上次,梅来我家两次了,每次来都忙前忙后,我爸我妈都笑开花了……今儿梅家摘苹果,我爸让我去帮忙,忙了整整一个晌午,梅给我送了三四回水,我故意当着他爸的面还把她亲了一下……
1986年11月2号晴
……
梅跟她爸闹翻了,他爸嫌我,他女儿可不嫌我。让他嫌,谁怕他嫌,我就娶他女儿给他看看……
……
我形容苏州像个恋爱的女子,温柔似水,楚楚动人。好像走进苏州,就再也走不出苏州。凝视着初春的苏州河,柳枝轻拂,波光粼粼,朦胧中可以看到远处的庭阁,如梦如画。突然地,我想撑一把油纸伞,着一身红色的旗袍,恍惚中成为我母亲的样子。我并不是一直想成为我母亲的,相反的,我从来不愿意成为她。
很久之前,我问泪流满面的母亲:“你为什么还这么坚持?”她总是沉默不语。我不懂那是怎样的爱支撑着她纤细柔弱的身躯,让她坚强的不可思议,就算伤痕累累也义无反顾。
我一直觉得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贤良淑德的女人,她总是有最亲切的笑容,会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整整有条,会温柔的对待我和父亲的坏脾气,她好似很开心,很满足,甚至有些享受。我曾经告诉她“你值得所有人去爱,只是你爱错了人。”
苏州的春天是温柔撩人的,不知怎么,我带着父亲的日记本走在苏州河上,突然就想到了痴情的江南女子。我想我的母亲如果活在过去,她一定可以名列其中或许还会名列前茅。但是于我而言,痴情倒不如绝情,至少不会伤害自己。
春天的苏州,游人很多,我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情侣,相依相偎,笑面如花。不由自己地我开始从他们的表情动作中揣测,是男的爱女的多一点呢?还是女的爱男的多一点?这样一种无聊的猜测在我看来其乐无穷,我甚至会期待所有走过的情侣都是女的爱男的多一点,不知是慰藉自己还是慰藉我的母亲。
苏州有着江南独特的温柔,让人有些痴迷,就好似这里有最心疼你的人。我的母亲从未到过江南,我想假如她后来没有皈依佛门,我一定会带她来苏州,在流淌着情与爱的河水里,洗涤沉积在心底的痛楚。
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母亲便常常以泪洗面。据她所说,应该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。然后我会跟惊讶的问她,这二十几年,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?我很喜欢别人告诉我:“这丫头跟她妈长得真像”,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是美丽的。我厌恶与我的父亲相像,厌恶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围着我的父亲,在我看来,我的父亲远远衬不上我的母亲。我不知道爱情产生于什么情愫,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荷尔蒙是如何排列构成与分泌的,以至于我的父亲对他身边美丽的女人视而不见。我曾很坦白的告诉Z君:“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,因为你长得很好看!”后来我的母亲告诉我,她也是第一眼就爱上了我的父亲,可是我的父亲长得很丑。
印象中母亲最绝望的一次是在我12岁的时候,她流着泪向她最爱的一个人倾诉另一个她深爱的人的背叛。她用力抓着我,想用最后的温情来挽回父亲的心,我捧着母亲让我写好的信和她一样的泪流满面。我还没有体会过成为母亲的感觉,就像我无法体会我的母亲在向她12岁的孩子求助时,是多么的孤独与无助。后来我喜欢上了《徐茂和他的女儿们》,“当一个人被痛苦折磨的近乎麻木的时候,一种固执的忧郁症就会慢慢地生根,痛苦也就变得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”,这样的话来形容我的母亲恰到好处。
1997年12月3号雪
梅来工地找我了,撞见我和彩霞在一起住着。
……
今儿的雪格外的大,我没想过梅会来,她一直都是在屋看娃照顾爸妈的,也没说她要来。
……
我打了梅两耳光,因为她骂彩霞不要脸,我看着彩霞哭得伤心的没忍住脾气就打了梅。
……
2002年7月6号晴
彩霞今儿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出车去山西,她好久没有这么主动找过我了。我问她是不是我俩的事被她男人发现了。彩霞说:“偷偷摸摸这么多年,我现在啥都不怕了,你现在就要把我养,我可是抛下家抛下娃跟你来的……”这是什么话,我怎么舍得抛下她呢。
……
没有来江南之前我对江南有很多认识,譬如江南的女人是温婉可人的、江南的小巷是细腻潮湿的、江南的爱情是如诗如梦的……我想我的母亲该生长在这里并爱在这里,比起她后来总提起的西方极乐世界,我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归属。
母亲是在一次与父亲近乎疯狂地争吵撕扯后走进佛教的,慢慢地她把自己承载的痛苦归结于命中注定,她告诉我,这是她上辈子欠我父亲的。我不相信这样的亏欠,可是我愿意去附和我的母亲。因为命运她精神濒临崩溃的之际,让她得到了自我救赎。而这样的自我救赎多么像自欺欺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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